《千里送鹤》导演拉华加:从另一个角度讲述不一样的父子关系

在拉华加导演看来,《千里送鹤》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讲述不一样的父子关系。

由万玛才旦监制,拉华加导演,周拉多杰、朋毛样专、尕代扎西主演的藏族儿童题材电影《千里送鹤》已于11月16日在全国上映,讲述了一对藏族姐弟为受伤的黑颈鹤和自己内心寻找栖息地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亲情、送别与和解的动人故事。影片获得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资金、北京宣传文化引导基金、首都之星艺影厅联盟(“首艺联”)“扬帆计划”的支持。

这是藏族导演拉华加继2018年的《旺扎的雨靴》之后执导的第二部院线片,也是其计划的“童年三部曲”的第二部作品。影片表层讲述了一个千里送鹤的故事,但内核还是聚焦在了家庭亲情关系的维护缝合上,那只受伤落单的黑颈鹤,就是童年缺失关爱的小主人公,而千里送鹤的过程,父子关系也从最初的隔阂走向了和解。正如拉华加导演所说,这部影片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讲述不一样的父子关系。新京报专访该片导演拉华加以及制片人马海泉,请他们讲述影片创作的幕后故事。

监制万玛才旦建议砍掉一些“刻意表达”

2016年7月,青年导演王钊作为黑颈鹤保护志愿者,前往黑颈鹤繁殖地玉树隆宝滩保护区做观测调查,目睹到黑颈鹤的繁殖区域逐渐变得狭窄,有各种因素影响到黑颈鹤的繁衍,王钊因此创作了剧本《六天七夜》。

制片人马海泉之前有在玉树拍纪录片的经历,对藏区文化很感兴趣,他看到剧本之后,很感动。藏区的人将黑颈鹤奉为神鸟,是濒危的“鸟中熊猫”。黑颈鹤只生长在高原,这种鸟有个习性,一旦失去亲人,不孤飞。所以如果小鹤受伤了,没有亲鸟的带领、助跑、反复的训练,就没法飞起来。这让马海泉想到地震后失去父母的孩子,他们和受伤的黑颈鹤一样,如何成长、如何放飞、如何迁徙,就产生了一个内在的情感关联。马海泉表示,“这是当时想要拍成电影的最大初衷”。

马海泉曾想过自己去拍,但当时想简单了,自己虽然在藏区拍了一些纪录片,但毕竟还是以一个汉族人的视角去观察当地的生活文化,中间可能会有一些文化差异,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导演。

2018年,在西溪影人会电影创作论坛上,马海泉见到了藏族导演拉华加,他一直在观察对方,看他是否适合这个剧本和题材。当时拉华加执导的首部电影《旺扎的雨靴》正好在影院上映,马海泉进影院看了两遍,发现也是藏地儿童题材电影。第二天论坛,马海泉加了拉华加导演微信,随后两人在一个月时间里见了三次面。“之前就有想拍‘童年三部曲’的想法,《千里送鹤》自然而然成了第二部”,拉华加说,他们很顺利地就确定了合作关系。

《千里送鹤》剧照。 父子三人与黑颈鹤在湖边。

拉华加在加入这个项目之后,剧本又经过了一年时间的打磨和调整。原片名叫《小鹤卓玛》,后来了解到藏区很多女孩子都叫“卓玛”,就改成了现在的《千里送鹤》。影片还邀请到万玛才旦导演作为监制,他在剧本阶段提出很多宝贵意见,将一些多余的支线砍掉了,比如原剧本中有一条线索,姐弟俩在送鹤的路上遇到一个汉族的失恋女孩。“很多这种刻意的表达就去掉了,因为这部电影的定位和风格,不要强情节的东西,是自然而然的淡淡的感觉,更生活化一些”,拉华加说,有些过于猎奇、动作比较激烈的镜头也都去掉了,这样前面一直压着情绪,到结尾黑颈鹤飞起来的时候,情绪才能释放出来,这都是万玛才旦导演给出非常好的建议。

公路片、青海湖、黑颈鹤

电影2018年开始创作,一直到上映,中间经历了5年时间。马海泉说,这5年非常艰难。电影临近开机时,合作方撤资了。马海泉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拉华加也带来很多之前的合作资源,才使得电影能顺利拍摄。

电影后半段是一种公路片的类型样式,通过两个孩子的视角,走过了草原、沙漠、戈壁、湿地等地形样貌,对于一部小成本电影的拍摄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千里送鹤》剧照。 影片后半段有一些公路片的元素。

在勘景时,剧组去了很多地方,影片前半段在两个小孩家里的戏,导演希望取景地能集中一点,拍摄就选在青海湖边上的一个村庄。拍摄时的季节,青海湖边上经常下雨,有一次连下了三天,所有人都要等雨停。

后面戏的取景地比较分散,拍沙漠戏的时候,车开不进去,所有工作人员扛着机器走两个小时,有时候只能拍一两个镜头,有时候一天什么也拍不了。马海泉记得,在玉树隆宝滩湿地拍摄时,工作人员都要踩着草垫,不然有可能会陷进湿地。

对于片中的重要角色黑颈鹤的拍摄也是费了不少心思。“黑颈鹤不是按照传统手法去拍的,道具、借位甚至特效等方式都有,有时候两个小朋友在表演的时候,前面什么都没有”。拉华加回忆。

比如,影片结尾姐弟两人将黑颈鹤送到云南越冬地,实际那场戏是在青海湖边上拍的。那场戏是实拍结合了特效,因为青海湖边上不是黑颈鹤聚集的地方,用了一些特效技术。黑颈鹤飞起的镜头是在隆宝滩湿地拍的。拉华加说,如果仔细看,观众就会发现两个孩子和父亲看的方向不一样,黑颈鹤飞的角度很低,而三人看的方向稍微高一点。因为在隆宝滩湿地拍时,距离比较远,只能用长焦,黑颈鹤飞得没有那么高,只能这样拍。

结尾的黑白处理,有不同解读

影片对于色彩的处理很有意境,前半段在牧区的生活都是黑白影像,而从两个孩子早上醒来,踏上千里送鹤的冒险时,就变成了彩色。

拉华加导演说,其实在拍摄过程中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这是在后面的剪辑过程中一点点推敲出来的。

剪辑师希多杰在剪辑的时候,觉得前半段的空间整体是一个相对闭塞的环境,孩子的父亲不在家,孩子们内心不是很开心,黑颈鹤受伤不能飞起来,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节奏。但从两个孩子决定去送鹤,骑着摩托车,节奏就动起来了,空间也开阔了,心情也好起来了,就想用两种色彩来表达两种不同的感觉,也比较贴合孩子的内心变化。

影片结尾,姐弟俩送完鹤回到家,小男孩在一个早晨醒来之后,影像又变成了黑白。对于这个色彩处理,拉华加说,每位观众都有各自的解读。有观众解读,这是第二年,黑颈鹤又飞回来了。因为片尾小男孩送黑颈鹤时,说了一句“明年再见”,有可能这是第二年黑颈鹤又飞回来找他了。

拉华加导演和饰演姐弟的小演员在《千里送鹤》的拍摄现场。

而导演拉华加最初的设定是,这可能是小男孩的一个梦境,在梦里他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包括父子之间的和解,将黑颈鹤送到云南。但是他醒来之后,生活还是原来的样子。当拉华加将结尾的梦境解释给片中的小演员周拉多杰时,小男孩失落了好一阵子。

【专访】

藏地电影也需要创新探索

新京报:导演打算拍一个“童年三部曲”,现在第三部有计划了吗?

拉华加:我也写了一个小说,希望将来有可能的话,想再拍一个,这样完成三部曲的话可能更有意思。我自己对童年的内心世界还是比较有触动的,自己的童年也比较丰富,可能对小孩子的内心比较懂一点。

新京报:还打算继续用这两个小孩出演吗?

拉华加:不可能了。他们已经长大了。上次开玩笑,有可能的话,给他们拍一个青春类的题材。小女孩朋毛样专都已经上高一了,学习很棒。小男孩也上初中了。

新京报:对于片中的两位小演员,如何给他们讲戏?

拉华加:因为我们拍戏的时候,是打乱所有的场景,不是顺着拍的,有时候一直在拍室内,有时候一直在拍室外,有时候先拍后面的戏,所以对于情绪的延续上,他们是模糊的。所以在拍的时候主要是让他们把台词记住,想要什么样的情绪就告诉他们。因为是小孩子,你讲戏的话他们不会理解得那么透彻,感悟到你说的核心的东西,就直接告诉他怎么演,类似于这样的节奏一直在控制着,这样可能对于小孩子来说比较容易进入状态。

《千里送鹤》剧照。片中两位小演员朋毛样专和周拉多杰饰演姐弟。

新京报:想通过这部片子向观众传达什么信息?

拉华加:这部片子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述了不一样的父子关系,虽然是一个小众的藏地题材,但是我们也希望观众能多多支持。

马海泉:在这部片子里,我们想表达的是希望能有更多的家庭,以一种平等的视角去跟孩子交流,走进孩子内心世界。有些事情,对于大人来说是很小的事情,但是对于孩子来说就是大事。如果大人不了解孩子的内心,对孩子成长是不利的。

新京报:最近久美成列导演了一部藏地片《一个和四个》,是以一种商业类型片的手法拍的。你对于未来藏地电影创作有什么看法?

拉华加:我下一部戏就是一个商业类型,已经在筹备了。藏地题材也需要去创新探索,怎么样才能让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能接受,不能按照一种模式和套路去拍,希望能拍出不一样的东西。

新京报记者 滕朝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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