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法国史上最年轻总理接棒，他能否有力推进马克龙改革？

当地时间1月9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任命国民教育和青年部长加布里埃尔·阿塔尔为新一任总理。

阿塔尔年仅34岁，他的任命打破了法国最年轻总理的纪录。此前法国最年轻总理纪录是社会党人法比尤斯（Laurent Fabius）创下的，1984年他出任总理时是37岁。

在总理的交接仪式上，阿塔尔说，“共和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任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理。我想将其视作大胆和运动的象征。也许最重要的是，这是对年轻人拥有信心的象征。”

当地时间1月9日，法国总统埃马克龙任命国民教育和青年部长加布里埃尔·阿塔尔为新一任总理。中新社记者 李洋/澎湃影像 图

阿塔尔的首要任务将是在“重振法国”的目标下组建新政府。马克龙此前在新年致辞中承诺要“重振工业、经济、欧洲”。马克龙将在未来数天内与阿塔尔一起组建新政府，一些关键部长料将留任。马克龙在社交平台X上发文，表示相信阿塔尔的能力和魄力，能够落实推进法国改革和重振计划。

新秀接棒推进马克龙改革

阿塔尔2018年成为法国最年轻的政府成员。2022年，马克龙成功连任总统后，阿塔尔被任命为财政部主管公共账务部长级代表，他还担任过马克龙政府的发言人。2023年7月，阿塔尔担任十分受到重视的国民教育部部长，仅仅5个月后，便升职为法国总理。

教育部长一职为缺乏政治资历的阿塔尔提供了些许资本。去年夏天结束、即将开学之际，他在法国电视一台上宣布，为维护法国的世俗原则，学校将明确禁止学生在校园内穿穆斯林传统女式长袍“阿巴雅”（abaya）。开学首日，面对一些不服从禁令的女学生，阿塔尔下令将她们直接送回家。

阿塔尔本来出身左翼，但这类针对宗教保守服饰的措施在目前的法国政治中受到右翼的认可，加上他的精英“人设”，阿塔尔能够得到主流各派的接受。更重要的是，在他时间不长的从政生涯中，阿塔尔一直对马克龙表现出忠诚。

2017年，阿塔尔就曾表示：“我相信马克龙，我对他怀有真正的忠诚。”2020至2022年间，阿塔尔作为法国政府发言人，积极为马克龙辩护，坚定立场。他的男友斯蒂凡·塞茹内则身兼欧洲议会议员和马克龙的政治顾问双重职位。

当地时间2021年12月21日，法国巴黎，时任法国政府发言人阿塔尔举行新闻发布会。澎湃影像 图

自马克龙赢得2022年大选以来，他的多项改革都遭遇重重掣肘，而总理成了分担其政治压力的不二角色。法国自1958年第五共和国成立起，就实行“半总统制”。总统为普选产生，掌握实权，但总理和内阁也享有一定程度的独立性。传统上总理偏重内政。

原先法国总统的任期为7年，总理任期5年，两者并不重合，有时还会出现“左右共治”局面，总理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上世纪90年代，密特朗在第二任期内将总统任期也改为5年（自2002年希拉克第二任期开始生效），自此总统和总理任期完全一致，总理职位的影响力有所下降，开始变为总统的执行者。

因此第五共和国时代法国总理常成为各种政治动荡和各方博弈的牺牲品，更迭远较总统频繁。在马克龙的这一任期上，退休延迟、移民管理等改革措施都需要专攻内政的总理出面承担压力。在此情形下，博尔内在不到两年的总理任期内多次动用宪法特殊条款，押上政府遭弹劾解散的“赌注”，绕过国民议会投票，“强行”通过一些法案。博尔内政府被国民议会弹劾28次，创历史之最。

在退休改革受阻时，博尔内曾自比随时牺牲自我的“保险丝”。待到新移民法案通过后，博尔内对媒体说，“感到已完成任务”。如今博尔内“功成身退”，目前马克龙需要新的政府班子。

自2022年6月以来，马克龙政府施政面临更多阻力。法国政治左右分裂进一步加剧，极右翼“国民联盟”一跃成为第一大反对党，让政府凝聚共识难上加难。

在政府频繁受到挑战的现实面前，马克龙想平息反对、继续推进改革就必须改组内阁。阿塔尔上任后的首要任务将是在“重振法国”的目标下组建新政府。马克龙此前在新年致辞中承诺要“重振工业、经济、欧洲”以及“公民教育”，最后一点涉及的正是时任教育部长阿塔尔发起的各种重要学校改革。

此外，分析人士还认为，阿塔尔标志着执政党针对今年六月欧洲议会选举的“进攻性战略”，目前的预测均显示，极右翼将在法国继续坐大。近日法国媒体采访了两名前总统萨科齐和奥朗德的政治顾问，两人称眼下的法国正经历着“上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民主危机”，而主要原因就是极右政党的崛起。另外，两份由民调机构和主流媒体于12月中旬出炉的民调均显示，国民联盟在欧洲议会选举中有望达到约30%的得票率，马克龙的执政党则预计只能拿到20%左右。

在法国极右翼势力上升背景下，法国媒体分析认为，借助阿塔尔的人气与极右翼抗衡是马克龙选择阿塔尔的考量之一。阿塔尔可与极右翼“国民联盟”主席、28岁的巴尔德拉针锋相对。法国埃拉贝民意调查公司年初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阿塔尔“好评率”为39%，巴尔德拉为33%。巴尔德拉年仅28岁，同样拥有高媒体出镜率。

过于年轻尚未服众

马克龙借阿塔尔来加强对政局掌控力的打算十分明显，以至于左派媒体直接在头版使用“马克龙（是）总理”字眼来讽刺这项任命的意图。这与当年同样的媒体以“密特朗（是）总理”来嘲讽年轻的法比尤斯出任总理（1984年）如出一辙。

但政府内外很多人都对这项任命质疑重重。法国总统府本应在当地时间8日晚上宣布任命，但后来直到9日中午才宣布了任命消息。据法媒称这与政府内部的不同意见有关。

法国媒体报道称，法国官员们8日晚上的电话会谈一直持续到深夜，这项任命遭到法国财政部长勒梅尔、内政部长达尔马宁、前总理菲利普、总统府秘书长科勒等人的反对，特别是勒梅尔和达尔马宁一度拒绝服从阿塔尔的领导。他们的一位同事透露，得知任命消息后，“布鲁诺和热拉尔德尖叫了起来”。

“勒梅尔不想为一个34岁的孩子工作。”一位接近勒梅尔的多数派成员说。另一名勒梅尔顾问表示，“他（阿塔尔）一点也不成熟”。

不过勒梅尔和达尔马宁均否认了这件事。一位接近达尔马宁的人说，“他绝对没有反对”。勒梅尔的团队成员同样表示，勒梅尔和阿塔尔的关系“非常好”，而且对阿塔尔“充满尊重和友谊”。

极左“不屈的法兰西”党（LFI）领导人梅朗雄嘲讽阿塔尔是单纯的“发言人”：“总理的职能消失了，总统君主将与朝臣独揽朝政”。社会党（PS）秘书长福尔批评说，“马克龙自己接了自己的班”。

极右翼的勒庞则表示，“法国人（对阿塔尔）不抱有任何希望”。右派共和党（LR）党魁西奥蒂称，“公关必须让位于强硬且明确的政策”。

由于阿塔尔的升迁极为迅速，他在地方上任职的经历严重不足。这对于他的成功施政是一种掣肘和考验，对于参选而言更是如此。第五共和国的法律规定，各总统候选人必须获得地方市长、大区区长、参议员等一系列地方政界人士所提供的提名票背书。阿塔尔严重缺乏的地方经历，是争取提名票和党内角逐的重要限制因素。

另外，阿塔尔身上脱不开巴黎精英阶层的标签。他父亲伊夫·阿塔尔先后担任律师和电影制片人，母亲玛丽·德·库里斯曾是一家制片公司的员工，后来成为市长。阿塔尔少年时期在巴黎六区的私校阿尔萨斯中学就读，后来进入巴黎政治学院。并于2013年获得大学学院文凭和公共事务硕士学位。

阿塔尔公开申报的财产包括价值近150万欧元的人寿保险合同，一套租金超过3.6万欧元的法国住房储蓄计划公寓，以及一个以投资科西嘉岛别墅为主业房地产公司11%的股份（市价约13万欧元）。